众所周知，在罗马帝国对于早期基督教近300年的逼迫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挺身而出，以虔诚的信仰、美好的生活和精湛的学术来为基督教辩护的“护教者”，他们或奋笔疾书，阐述基督教信仰真理的确实和伟大；或上书皇帝，运用法律手段辩护基督教的合法与合理；或与攻击基督教信仰的人展开辩论，澄清各种对基督教信仰的误解与毁谤。他们如同璀璨的星河，照亮着早期教会所面对的黑暗夜空。在诸如查士丁、德尔图良、雅典那格拉等一批伟大名字的背后，也有隐姓埋名甚至今天很难考证的微小的圣徒，但他们同样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他们如同路旁的百合花，吐露着芬芳，诉说着早期基督徒的美好见证。《致丢格拿图书》（The Epistle of Diognetus， 也有翻译为致丢格拿都书或是丢格乃妥书）即是其中的一例。

这封书信的作者不详，成书年代也无法确定，全书篇幅不长，只有短短十二章，在早期教父们那些长篇累牍的论述中，并不算一篇护教雄文。但是，与那些专注于从哲理、法律和讨论旧约预言应验的角度来护教的方法不同的是，本书专注于基督徒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当时的罗马世界充满着污秽、败坏、腐朽和罪恶，基督徒宛如一股涓涓清流，以爱和圣洁的生活滋润着人们干渴的心灵。在饱受逼迫和患难的处境中，基督徒成功地以他们自身的生活证明，他们并非像他们的敌人攻击的那样是一群社会的异己分子。恰恰相反，他们过的是一种真正优异的生活。正如冈察雷斯在他的《基督教思想史》中所说的那样：“这位不知名的基督教徒在全书短短十二章里的确为这个新的宗教作了最优美而又杰出的辩护。”下面，就让我们进入这篇小小的著作所描述的早期基督徒那美好圣洁的世界中。因为本书同样激励我们今天的基督徒，在世界中活出美好的见证。

首先，我们来探讨本书的作者和写作缘起。正如前面所分析的那样，无法确定本书作者的真实身份，但是从其文笔的优美性和对于罗马偶像崇拜和犹太人风俗的了解来看，作者应该是一位基督徒知识分子，在教会遭受严重迫害时勇敢地站出来为信仰发声。如果第十一章和十二章也是作者本人所写的话（因为有的学者认为那是后补的），那么作者明显可能是一位教会的主教，因他自称是“以使徒的传人身份教导外邦人，而且对于那些接受真理的门徒，我就要以我接受的传统来服侍他们。”

本书的受书者丢格拿图究竟何许人也？与《路加福音》的受书者提阿非罗一样，几乎无从考证了。不过有学者认为应该是罗马皇帝马可奥热流（A.D161-180在位）。因为护教者为基督教辩护时大多采用上书凯撒的做法。但是显然证据不够充分。不过考虑书中劝诫受书人“难道你接受那些自认为哲学家们的虚幻的小学吗？”又建议他获得“关于天父全备的知识”。马可奥热流是一位被称为哲学家皇帝的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本书写作的缘起，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言，是因为这位丢格拿图先生很热心想要了解基督教信仰，他很好奇基督徒为何不去敬拜罗马的诸偶像，也没有随从犹太人的律法和传统，而且基督徒彼此相爱的生活吸引了他。作者觉得有必要向丢格拿图先生解释基督教信仰并期盼他能接受这个美好的信仰。间接的原因，还是基督徒遭受着各种各样的误解和逼迫，使作者不得不站出来，告诉这世界，这“爱一切世人，然而受一切世人逼迫”的信仰到底是一个什么信仰。

其次，我们来了解一下本书的主要内容。本书非常短小精悍，全文只有短短十二章，寥寥几千字的内容，但却对世界的攻击和误解做出有力的回应，对基督教信仰做出了准确清晰的描述。作者的信仰和知识功底在早期教会中也是首屈一指。

除去第一章对丢格拿图的礼节性问安和表达作者的立场，即愿意借着彼此的对话和倾听，来讲述基督教信仰作为引言之外，全书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2-4章，主要解释了基督徒为何既不崇拜罗马的偶像，也不接受犹太教的礼仪传统的原因。在本部分，作者建议丢格拿图放弃一切心中先入为主的成见，丢弃迷惑他的那些所谓古老的习俗；凭着理性和良知去思想一下罗马人所跪拜的偶像不都是用金银、石头、木材制作出来，而且本质上都是必归灭绝的物质，没有任何神性的特质。他讽刺那些向这些偶像献上祭品的人，用鲜血和焚烧的脂油去膜拜他们，如果这些给人，人能忍受吗？这是一种对敬拜之物的侮辱，也侮辱自己的智商。

同时作者也指出了犹太教的虚妄，虽然犹太教摈弃了偶像崇拜，但是他们也是以偶像崇拜的方式向上帝献祭，并且还以计算日期、虚伪禁食、自夸割礼等荒谬的方式来进行无用的崇拜，这样愚蠢的崇拜传统，怎么能为有理性的人所接受呢？所以基督徒拒绝这些虚假的崇拜礼仪和传统，乃是正确的。以此作为借口来逼迫基督徒，是愚蠢和荒谬的。

第二个部分是5-6章，作者以优美的笔触描绘了基督徒美好的生活方式，足以引起他人的羡慕。本部分有一段优美绝伦的文字，描写出了基督徒属天的生活。现摘录如下：

基督徒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不在他们的国家，他们的语言，也不在他们所遵守的习俗。因为他们并没有自己的城镇，没有特殊的方言，也没有奇特的生活方式。他们所遵循的品行规范不是什么有研究的人故意臆想出来的……他们生活在肉体中，但并不随从情欲。他们度世上岁月，但他们是天上的子民。他们服从规定的法律，却又在生活上超越过法律的要求。他们爱所有人，却又被一切人所迫害。他们默默无闻却被定罪，他们被处于死，又恢复了生命。他们贫穷却使众人富足；他们一无所有却又样样丰富；他们受耻辱，却就在耻辱中得到荣耀。他们被诽谤，却理直气壮；他们被辱骂，却为辱骂他们的人祝福；他们被侮辱，却能以德报怨；他们行善，却被当作恶人受刑罚。当受刑的时候，他们喜乐，就像这能加快生命进程一样。（摘自冈察雷斯《基督教思想史》金陵协和神学院2002年8月）

毫无疑问，这段文字精炼而优美地道出了基督徒在这世界的美好生活，以生动形象的对比，让世人认识到基督徒生活的卓越；也澄清了许多对基督教信仰攻击和误解的言论，站在护教的角度是非常成功的。

第三个部分是7-10章，正面阐述基督教信仰并论证信仰的合理性。在这段内容当中，作者娴熟地展示了他对希腊哲学文化的精通和对基督教信仰的准确把握。他强调真实、全能和无形的创造万有的上帝，差遣了宇宙的真道，来到人间启示了上帝的救恩计划。而在耶稣到来之前，人们借着哲学对上帝的认识是虚幻和不确定的。只有透过基督，才能获得认识天父的全备知识，认识这位创造世界并给人类以理性和心灵的上帝。毫无疑问，这是早期希腊护教者们一致的观念，他们力图在希腊哲学和基督教信仰之间架起一座桥，这座桥就是太初的真道，也就是希腊哲学中的“罗格斯”（Logos）。

第四个部分是11-12章，提及作者本人是如何热切教导信徒，并盼望信徒能够接受真理而成长。内容和风格与前文差异较大，因此有人认为这段内容应该属于后加上的。本部分内容特别强调作者的训诲是来自于使徒的传承，讲述太初以来就有的真道，劝勉信徒得到真正的智慧和生命，结出行为上的善果。

最后，我们要探讨一下本书所反映的早期基督徒的生活。从本书的内容来看，早期基督徒面对的是一个充满着敌意的世界，由于罗马帝国政权对新生的基督教抱有防备和仇视的心理，由于民间迷信偶像崇拜的攻击和毁谤，由于当时世俗哲学家们的反对与嘲讽，基督徒成为了这世界不配有的人。他们在世界“如同灵魂寄宿于身体之中，却不属于身体所有。基督徒虽然在世界生活，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在重重的逼迫与患难中，仍然持守信仰，忠心侍奉，活出爱和恩典，他们的见证借着这封书信和其它护教者的著作，一直流传至今。虽然今天的时代和早期基督教所面对的处境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不同。我们仍然要效法早期教会的圣徒们，在今天活出上帝的爱，用我们的生活为基督做美好的见证。“上帝指定他们在这样伟大的岗位上，他们不应推辞这个职分。”（本文引用内容除非说明，均来自《致丢格拿图书》中内容）

本文选自于《陕西基督教》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