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璨若星河的基督教早期历史中，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常常为今天的教会与文化之间的对话带来新的启发和亮光，他为主所奉献的生命，也常常成为今天基督徒效法的榜样。他就是将哲学知识和属灵生命完美结合于一身，为基督做了独特见证的查士丁（Justin Martyr,约100-约165年）。他被与他同时代的人称为哲学家，“因为他的一生打上了一名基督徒哲学家的烙印。”{1}这位伟大的神学家，正如圣经所说：“他虽然死了，却因这信，仍旧说话”（来11:4）。站在今天，回顾历史，就让我们来了解这位伟大的先贤，盼望他的生平事迹激励我们，并让他的思想启发我们在中国现实处境下更好地见证基督，办好教会。

      一、落在地里的一粒种子

      耶稣基督曾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约12:24）如果用这句话来形容和评价查士丁的一生，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查士丁出生于撒玛利亚的示剑，从小接受希腊化的教育，生性爱好哲学，曾希望自己做一名哲学家。在他归信基督之前，曾随从斯多亚、毕达哥拉斯等哲学派别学习哲学，加入柏拉图主义的团体，认为自己接近最高的智慧。但有一天他在海边独自散步时，遇见一位老人，慈祥而和蔼，令人肃然起敬。在《与特里风的对话》（Dialogue with Trypho）中，他回忆了自己蒙恩归主的经历。那位老人是一位基督徒。他们开始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对话，从哲学是否能给人带来幸福开始，探讨了人能否认识真正的上帝，人的灵魂与动物有何不同，众哲学家凭着自己的理智为何无法认识上帝，最后得出了唯有信靠先知预言的耶稣基督才能“打开光明之门”的结论。与老人一席长谈，使他对基督福音有了认识，如同“有一道火焰即时燃起在我心灵中，一种对众先知和基督之友的爱，不禁充满了我的心。”{2}从此这位热情的柏拉图主义者转变成为了信仰坚定的基督徒。

      查士丁成为基督徒之后，用尽毕生精力为耶稣基督做美好的见证。但他仍然穿着哲学家们通常穿着的外袍，以至于外出时人们还是会向他问候：“嗨，你好，哲学家！”据记载，他成为了一名巡回布道的宣教者，通过一番努力，使自己的朋友特里风成为了基督徒。他力图告诉当时的人，基督教不是什么迷信，乃是真正的哲学。他与犹太教和异端也展开了论战，捍卫使徒所信的真理。

      查士丁于166年去世，临终遗言是“除了为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受苦，我们什么都不需要……而到那时，我们的受苦会给我们带来拯救与快乐。”{3}查士丁的生命影响了许多后来者，早期许多基督徒作家如爱任纽、优西比乌、哲罗姆等人，都熟悉他并受其影响。他们坚定不移地效法查士丁的脚踪，继续为基督真理作见证。查士丁的著作也成为教会历史宝贵的资料，让后世的人得以穿透历史的迷雾，一瞥早期基督徒的信仰生活。

      二、哲学家

      查士丁作为一名真理的见证者，在那个时代首要的任务就是向一个不欢迎基督教的世界证明基督信仰的合理性。这个任务要从四个方面去实现：向犹太人证明基督信仰是上帝的启示，向希腊哲学家证明基督信仰不违背理性，向罗马政府证明基督信仰的合法，以生命向社会大众见证基督徒的道德品行绝非他们所认为的放荡不羁。应该说，从查士丁的生平和著作中，我们看到他有力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首先，查士丁力图指出：犹太人所信的上帝，亚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也是耶稣基督的上帝。基督教并非背离了旧约圣经真理，而恰恰是犹太人错失了上帝藉着他的道——耶稣基督所启示的救恩。他向犹太教朋友特里风传讲基督福音时，反驳对基督徒不守律法的指控，告知特里风：“一项永恒而最后的律法——即基督——已颁给我们了，这是可靠的约，在这以后，将更无律法，更无诫命，更无条例。”{4}如此，查士丁就建立起了基督教信仰以基督而不是以律法规条为中心的合法陈述。终结了基督教与犹太教之间的关系，宣告了“就是我们这些靠着这位被钉的基督而得引领至上帝的人，才是真正属灵的以色列，才是犹大、以撒、亚伯拉罕的后裔。”{5}

      其次，查士丁认为，唯有基督信仰才是真正的哲学。当查士丁在谈及基督教信仰时说：“这是我已经发现的唯一确定的适当的哲学。”{6}他对比了基督教和古希腊哲学对世界起源的探讨，论证了柏拉图的论述和先知对基督的预告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亚伯拉罕的上帝也是苏格拉底的上帝，柏拉图和摩西都认为宇宙是上帝创造的。从而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基督教是一切哲学中最古老、最真确、最神圣的。他认为，上帝的道（罗格斯）如同种子一样遍撒在人的心中。哲学家只是部分认识的“道”，现在已为基督徒所完全认识。因而，基督徒可以立足于这个立场，理直气壮地向希腊知识分子见证耶稣基督是唯一真道，而基督信仰则是哲学中最优越和崇高的。

      再次，他通过撰写文章讲述早期基督徒生活的理想和实践。基督徒不是无神主义，但他们拒绝偶像崇拜；基督徒按照理性生活，但他们服从启示；基督徒遵纪守法，他们更是道德卓越。他们信仰基督，举行洗礼和圣餐，每周日聚集敬拜。这一切都是公开而光明的，没有任何破坏社会秩序的意味。他曾说，要为敌人祈祷，试图温和地平息那些带着仇恨之人的怒气，希望他们也能分享基督徒所乐意接受的赐福。著名教会史学家沃尔克指出：“以当时的社会标准来衡量，他们的道德是高尚的，这就是对那些指控的最好回答。”{7}以查士丁为代表的早期教会的信徒们，用他们的全部生命见证了这一真理。

      三、生命的果实

      正如耶稣基督所说：“你们多结果子，我父就因此得荣耀，你们也就是我的门徒了。”（约15:8）斯人已逝，但查士丁生命的果实一直存留到今天，散发出馨香之气。作为使徒后期的第一位神学家的代表、二世纪为主作见证的宣道者中颇为重要的一位，查士丁是最早把希腊哲学和基督教结合起来的神学家。他忠于基督，但心胸广阔，在非基督徒文化环境中，勇敢见证福音真理，并且善于与社会文化对话。他并不简单粗暴地对世界宣战，而是首先接纳和肯定上帝在世界中的工作。

      他认为基督教是真正的哲学，正如胡斯都?L?冈察雷斯说：“查士丁并不因此就否认基督教的独特性而去投当时社会之所好。相反，他认为只有立足于基督教这个唯一的优越地位，才能对后期希腊哲学和对犹太教做出正确中肯的判断。”{8}但他同时也认为，在教会之外，同样有上帝的启示和真道的亮光。他说：“那些按照道（罗格斯）生活的人就是真正的基督徒。”{9}比如苏格拉底、赫拉克利特等哲学家。因此，基督教信仰不是反理性的迷信，而是可以与先进文化思潮对话的活生生的生命的信仰。这无疑是查士丁对社会误解的最好回应。 

      在当代中国社会，基督教信仰要保持着如查士丁等先辈播撒天国道种的火热，同样需要他们的理性与睿智，来面对诸多的挑战。如何持守以基督为中心，却又承认教会之外的真善美，并积极融入社会文化中为基督作见证，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从查士丁那里获得借鉴。正如冈察雷斯所说：“查士丁为基督教开辟一条道路，使基督教可以索取古代文化中一切好的东西，即使它们是异教的。”{10}

      因此，我们可以认同查士丁所言：“所有人说的任何事物，只要说得正确，都是我们基督徒的财产。”{11}我相信这也应当成为今天教会处境化的一个宣言，尤其是基督徒要融入社会，基督教信仰要在中国扎根，必须解决继承优秀传统文化，推陈出新，与社会文化对话的问题。是狭隘地否定一切教会之外的文化，还是按照查士丁的思路，在基督名下，认同一切优秀的传统文化和品德，择善而取之？如果按照后者——使基督信仰融入中国社会与文化之中，也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丰富基督教思想。这对基督教中国化的圣工必定会起到大大的推进作用。在基督教中国化深入推进的今天，重新思考查士丁会就给我们很多启发。

      愿先贤之信，今天更加激励我们后辈，在此播撒天国的道种，直到基督再来的日子！

脚注：

{1}《希腊教会的教父》第12页，转引自章雪富撰“查士丁”，选自王晓朝主编《信仰与理性：古代基督教教父思想家评传》，北京：东方出版社，2001年10月，第3页。

{2}《游斯丁与推芬对话》，选自《基督教早期文献选》，上海：中国基督教两会，2003年9月，第361页。

{3}同1，第6页。

{4}同2，第364页。

{5}同2，第365页。

{6}【美】保罗?蒂利希：《基督教思想史》，尹大贻翻译，上海：东方出版社2008年6月，第31页。

{7}【美】沃尔克：《基督教会史》，孙善玲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6月，第56页。

{8}胡斯都?L?冈察雷斯：《基督教思想史》，陈泽民等译，南京：金陵协和神学院，2002年8月，第89页。

{9}同8，第32页。

{10}胡斯都?L?冈察雷斯：《基督教史（上卷）》，赵城艺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6年4月，第63页。

{11}同3，第52页。

本文选自《陕西基督教》2022年第4期